您当前的位置 : 浙江在线  >  教育频道 > 教育即时报 > 教育发布  

选择:四名清华毕业生的择业答卷

2019-07-04 10:42:29 来源: 中国教育报

  我希望自己的脚上永远沾着泥土——仁增顿珠

  戎装执笔书峥嵘岁月,携笔从军保家国荣光——胡凯

  中学时我的外号是“校长”,如今我真的成了一名校长——沈晓东

  职业探索的本质是自我认知——舒洁

  他们是人人艳羡的名校生,他们也是毕业时面临人生选择的普通青年。当选项真的摆在眼前,他们又因何作出最后的选择?本报选取近两年毕业的四名清华大学学生,请读者从他们的文字中,了解四名年轻人人生选择背后的个人成长和时代底色。

     仁增顿珠:

  走出青藏高原是为了更好地回去

  在西藏林芝市米林县偏远的普龙沟,有一个半农半牧的小山村,那里就是我的家乡——普龙村。我对于家乡最深的印象可能就是它的“原始”和“闭塞”,村里的几户牧民至今仍延续着传统的放牧方式,物资靠牦牛驮运,交通靠骑马,而我就是那里走出来的第一位大学生。

  我上小学时,因为路途遥远,很多学生都是从一年级开始住校,一年只有寒暑假时才能够回家。尤其是牧区的孩子,不仅路途遥远,还要翻雪山、过河流,上学路途异常艰辛、危险。正因为如此,很多孩子早早地放弃了学业,选择回到家里帮父母干活。我上小学一年级时,全班有60多名学生,然而到六年级时只剩下不到20名学生,失学辍学现象非常严重。到初中毕业时,村里大部分和我同龄的人都已经成家,有的甚至已经有了孩子。当时我们家境并不富裕,但是父亲一直支持、鼓励我继续念书,希望我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改变自己的命运。

  考上清华以后,很多人会跟我说:“你真幸运!可以离开这个偏僻的地方到大城市生活,再也不需要在烈日和暴雨下干农活了。”但是我深知,自己走出来并不是为了逃避、远离那个偏僻的故乡,而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回去,以自己所学的知识和微薄之力去建设它、改变它,使它变得更加美好。

  每次从北京乘飞机回家时,我都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一端是现代化的繁华都市,另一端是落后闭塞的小山村;一端的人们出门只需携带一部智能手机就能轻松解决许多问题,而生活在另一端的人们可能还在山上寻找手机信号。这种对比、落差时常围绕着我。

  去年暑假,我从村子回到牧场,发现那里还停留在我记忆中的十几年前的样子。泥泞崎岖的小路、简易破旧的房屋、靠天吃饭的牧民。如果一定要说看到了什么变化,可能就是夜晚时,牧民家里多了一盏昏暗的、可有可无的太阳能照明灯以及一台播放几分钟就没电的山寨光盘放映机。因为没有网络信号,牧民们想要打一通电话可能都需要爬到一座很高的山顶,然后一手拿着手机,边走边寻找信号。当然,这是发生在偏远牧区的故事。近几年来,我也目睹了家乡发生的一些可喜的变化。大一回家时,村庄路口安装了太阳能路灯;大二回家时,村子里多了一个篮球场;去年回家时,家家户户新建了浴室、厕所……

  在经历过这些落差以后,我更加留恋那片土地,以及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我不想逃离那片土地,只是希望把它能建得更加美好。在选择到基层就业之前,我得到了一家大型国企的工作,丰厚的薪资、舒适的工作环境、良好的发展前景……我也曾犹豫过,毕竟我还需要挣钱养家,需要挣钱供弟弟妹妹读书,需要考虑的现实因素还是非常多的。但最终,我做了一个在大家看来并不“明智”的选择——到藏北草原当一名基层工作者。我不想把这种选择说成一种牺牲,我只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事情,选择了能让自己发挥作用的地方。

  作为一个从牧区走出来的孩子,我希望自己的脚上永远沾着泥土,永不停下行走的脚步。我害怕太过安逸舒适的生活会困住我,让我忘记苦难的滋味、让我看不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胡凯:

  军绿色的无悔青春

  高考结束不久,我便匆匆迎来了人生第一次大的抉择。一般人是纠结于选学校、选专业,而我则抱着尝试的心态选择了国防生。当时作出这个选择的考量并没有多么复杂,只是觉得成为一名清华国防生很光荣,毕业后进入军队也很好。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初的我并不了解清华国防生这个群体,对军队的概念也是懵懵懂懂。我想,也许是曾经做过的那些军旅梦并没有消失,而是潜藏在心底,转变成了对军队的好感和向往,无形之中影响着我的选择。

  人生如流水,一旦出发,便只能滚滚向前。清华国防生的身份成为既定事实,那便要在这条路上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为了看见道路上更远的风景,除了日常军政训练和假期集训,我努力抓住每一次机会去了解军队,了解未来。

  2016年10月,我代表清华国防生前往南京参加“精武杯”军事项目对抗赛,最终取得总分第二名的成绩,并在返校后参与组建清华大学军事特训队。“精武杯”期间遇上大雨,野外露营时雨水从防潮垫里渗上来打湿军被,再打湿全身,那晚整个人如同在水中辗转反侧,我曾一度想过放弃,但一想起和平年代仍有无数中国军人在更脏的泥土里摸爬滚打,便又有了咬牙坚持的动力。

  2018年,我面临毕业,可以自愿选择面向社会就业或者进入部队。分流政策的出现,给了国防生再次选择的机会,预期中应该一路走到尽头的我再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分叉口。普通生还是国防生?在分流政策出台后,每个人都有自身的考量,都有权利作出适合自己的选择,并获得他人的尊重。那时流行的话叫“分流不分心”,选择分流的国防生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在为国家作贡献。

  那段时间,我翻出了当初清华国防生的录取通知书,望着通知书上“国防”二字,回忆起大学期间训练的点点滴滴,回忆起参加过的那些军事活动,我终于确定我的内心是向往军队的。我从中国近代史中明白强大的军队和国防对于国家发展的重要性,我觉得我有义务也有能力成为勇担时代重任的一分子。

  大学四年,国防生的属性不知不觉烙印进我的身体里。在再次面临抉择时,我理所当然地觉得,继承了无数前人荣光的国防生群体,需要某些人在某些时刻站出来,一步不退、一动不动。

  当人生真的有了“如果”,站在这个分叉口,我作出了和当年一样的选择,我决定沿着原来的路继续走下去。“戎装执笔书峥嵘岁月,携笔从军保家国荣光”,这是我为自己确定的座右铭。我不后悔曾经的选择,也对前方的路途充满信心。

     沈晓东:

  做“小三毛”们的校长

  2018年我从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硕士毕业以后,在安徽省金寨县光爱学校师生们的信任和支持下,来到了安徽省六安市的金寨县光爱学校担任校长,继续致力于困境儿童的救助和教育。身边的亲友问过最多的一个问题便是“你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很多亲友都为我担心,怕我在偏远山村的工作会浪费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名校学历,耽误自己的年华,误了自己的前程。

  我从来都不相信运气,因为我认为当一个人把希望寄托于飘忽不定的概率时,他早已一败涂地。我只相信选择,相信自己的选择。因为只要是自己的选择,我就能贯彻自己的信念,坚定地走下去。

  我儿时最喜欢的作品是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我眼中的三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小英雄,他知道人和人有不同的出生和境遇,也知道这是无可选择的,即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他还是乐观、坚强地活着,即使历经了世间的诸多假恶丑,他心里依旧相信真善美,他认真、努力地生活着,成长着,像一颗稚嫩的小太阳,凭借微弱的光芒,温暖着身边的人与事。受《三毛流浪记》影响,我立下志愿:如果将来有机会,我想要办学校,办一所专门帮助运气不好但有志于学的孩子们的学校!

  为了这个目标,为了向教育公益一线的前辈们学习,2013年7月,我第一次来到了位于北京市顺义区的光爱学校。这是一所为“小三毛”们提供无偿救助和教育的民间慈善学校,在校就读的孩子均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流浪儿、孤儿、特困儿、残障儿,因着社会各界的爱心和善举的汇聚,孩子们有了这样一个温暖的家。

  2013年暑假以来,大部分的假期和空余时间里我都会去到光爱学校。在这期间,我曾陪伴流浪儿童返乡寻亲,曾与光爱学校的创始人石先生一同为失学困境儿童补学籍,为没有户口的孩子补上户口……

  2016年,正值研二的我除了跟随导师和同门研学与践行混合教学改革,课余的时间里依旧和光爱学校的师生们保持联系,多年的彼此陪伴也使我融入了这个大家庭,每次回到光爱学校,看到远远便来迎接的孩子们,回到家的感觉便会涌上心间。

  然而,生活中某些突如其来的变故难免会让人感到无奈与无力。一天,我突然收到信息:“石先生积劳成疾,病重入院,正在进行手术。”石先生对光爱学校的孩子们视若己出、不辞辛苦,他曾和我分享过很多自己公益办学的经验和感悟,也给予了我很多亲人般的关怀和帮助。我立刻赶往医院,看着病榻上昏迷的石先生,我想,如果有更多人能分担这份担子,他应该就不会劳累至此吧?记不得过了多久,石先生苏醒了,他用微弱的声音问我:“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还在学校学习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看到他醒来,心里松了一口气,眼角不禁变得湿润,我握住他的手:“等我毕业了,来帮您一起分担吧!”

  从不相信运气的我,却相信缘分。

  谁能想到,中学时同学给我起的外号是“校长”,如今我真的成了一名校长。

  谁能想到,被称为“宇宙中心”的清华大学所在地五道口早年间曾是北京流浪人口尤其是流浪儿童的聚集地,也曾是光爱学校的源起之地,从这里走出的不仅有最高学府的精英学子,也有曾在社会最底层仅为生存便已拼尽全力的困境儿童。

  在孩子们的身上,我看到了光芒,看到了希望!也许人世中有很多无可选择的苦难必须要去面对,但生不由己身由己,道在心中,路在脚下。这就是我们大家的选择!

     舒洁:

  与教科文组织结缘

  我本科在北大主修医学英语,辅修心理学,最后两年参与了一个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课程,研究生转专业到清华新闻学院,学习国际新闻。不严格地讲,本硕四个教育背景,四个不同方向。

  很多人问我的人生规划,我只能说,我最早的规划是学习国际新闻。出于对中国文化的深切认同和喜爱、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和忧虑,我想做一名立足中国社会、传播中国文化的国际新闻记者。

  朝着这个目标,清华园三年的生活,我心中始终没有断过的线就是文化,它逐渐变得清晰,引导我走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走向未来更适合自己的位置。

  于我而言,文化最大的吸引力是其解构和安慰的双重力量。研一的暑假,我参加了特拉维夫大学的暑期学校,在以色列待了一个月。那是一个宗教文化浓厚的城市,宗教的力量和影响,实实在在地渗透在人们具体的生活里。走在耶路撒冷的街道上,会看到一群穆斯林在路边跪拜,穿着一身黑衣的犹太人在哭墙边祈祷,基督教教堂里,虔诚的基督徒趴在耶稣躺过的石板上低语。每一个角落都是沉甸甸的历史,保留着过去,也引导着现在,告诉人们该如何生活。

  后来,我又去了墨西哥实习。在工作中,我通过国际新闻认知拉美的政治经济;在生活中,我张开感官捕获墨西哥人现代生活中的文化讯息。最震撼我的,还是这个民族将前西班牙时代的文化基因整合进自己身份和生活的努力,所以,那里可以看到印第安土著的舞蹈在宪法广场上上演,可以看到一个纪念死亡的节日过得温暖又狂欢。

  这样的体验,带给我的冲击是巨大的,一方面是生活更多的可能被撕开,另一方面是文化的传承和实践成为萦绕在我心头的关切。我有些疑惑,作为中国人,我们一样有深厚而灿烂的文化积淀,我们可以做些什么,让今天扎根于过去而走向未来,让灵魂有枝可栖,不会无根飘荡?我们需要怎样做,才能从过去汲取精华而非糟粕,更好地构建自我,融入现代世界?

  没错,这是一个宏大的命题,我没有解答它的野心,但我有疑惑,有好奇,还有在乎,我必须面对和回应它,因为这在根本上是要面对和回应自己。

  而最终毕业后去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实习,是这一路走来,偶然和必然共同促成的一个结果。偶然是说在此之前,我从未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自己职业的规划。必然在于从本科时代开始,我就循着内心在文化领域学习、实践和研究,这些都不自觉地将我引向了那里。

  我想人生很难的一件事情,是认识自己并诚实地面对自己。而为自己寻一份事业去投入去热爱,本质上就是在帮助自己解决这个难题。职业探索的本质是自我认知,一份工作无论薪酬高低、平台大小,最重要的是符合自己的气质特长和价值观念,在其中,我们感受到自我独特的存在,见到更为广阔的天地。

  (清华大学学生职业发展指导中心供稿)

标签:光爱学校;校长;国防生;荣光;孩子;外号;戎装;清华 编辑: 李爱红
Copyright © 1999-2017 Zjol. All Rights Reserved 浙江在线版权所有